自留地.黑历史集散地.
 
 

临终絮语

before-


  "兔崽子,给我过来."

  深秋了,天气冷得厉害.他今天少有地生了炉子,搬了把小椅子窝在火旁,笑盈盈地招我过去.(虽然这语气仿佛我欠了他五十个金)


  "老头子,什么事?"

  我放下还没补好的渔网,跨过地上的一团乱麻走过去.该死的星斑鱼*!市价贵又如何,咬破我的网,这下本钱都收不回来哩.


  "别捣腾你那些网啊线啊了.天气这么差,明天又出不了海.你以为吃饭靠你啊?我枕头底下藏着几个金,明天自己拿一个去,换开来,别花完了."

  他今夜心情似乎格外好,换了往日我叫他老头子是得吃一顿打的.摇曳的火光映亮他的脸庞,没什么反常,沟壑纵横而精神奕奕.

  他架着二郎腿,双手搭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后摆动,还没往下说些什么就先站起来.我不明就里,跟着起身,却发现他只是在找他的烟管.


  他找着了,在鱼竿边上."坐下,乖一点,想想你在孤儿院的时候.听老师讲话!我算你半个父亲,就是半个老师了."他颤颤巍巍地坐回那个小椅子,大约是雨天腰背又不爽利了.

  "今晚上我给你讲个故事,过了这村没这店."

  他吐出一口浑浊的烟雾,话里都带着回味.



00


  他给我讲了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睡前故事.好吧...好像也算不得睡前故事.那时候我已经很大了.不过你没有关系.你还小.



01


  他开篇谈了他的出身,用一些极其含糊、几乎完全是主观感受的语句拼凑出了他的故乡.我们已知的只有他是唯一的幸存者,以及他捕鱼的技能是幼年和长辈学会的.十分可惜,那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没能给他带来什么梦幻的童年.相比于你,大可形容为"未开始便已结束的孩提时代".


  是有那么一点科幻的味道.他活下来的原因是他获得了影神力,一种可以化作影子到处穿梭,或者凝聚那些黑乎乎的东西变为利刃的力量.顾名思义,这是个黑夜里吃香的神力.在当渔夫前,他有个好听的名号:"影杀."


  你非要把"神力"叫做"超能力"我也没有什么办法.我知道你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有所谓影神力,如果我说三十年前有过一场末日,你同样也不会相信.有些事情你永远不会在教科书上学到.但是它们真实存在.


  这种超能力是人造的.不是说天生神力的人没有,恰巧他不那么走运又格外幸运而已.南岛的高层做过不止一票这种勾当,只因为南国神力者太稀少,组建不了军队与东楻抗衡.他们是在找出路,只可惜找出路找到歧路上去了.



  "无数个村庄毁于秘密实验.实验品条件苛刻且成活率极低.你老头子我现在活得这么长,证明什么?证明我厉害!比他们厉害多了!"

  他抖掉烟灰,昂着头嚣张地说,仿佛回到了在学院猖獗的时候,春风满面.


  紧接着他咳嗽起来,许久吐出一口浓痰.我关牢了窗.

  没了寒风助长气焰,那团火很快平静下来.

  


02


  我很抱歉,这个故事似乎不那么对你胃口.我们来说点有趣的故事.女孩子对罗曼史总是感兴趣的,是吗?我常听你妈妈这么说.


  他的青年岁月并不寻常.有句话我不记得出处,里头的比喻很恰当.

  那是他"漫长黑夜里的白昼".*



  黑夜是从他离开故乡开始的.他在实验基地呆了不短的时日,打针吃药换了很帅气的神力,之后就要为此付出代价了.有人要求他和他的同伴进行训练,于是不论他们的意,每人都收到了定制的课程表.

  刀刃切开皮肤的感觉都恍若他小时剖开鱼腹,百万次模拟,他已经可以在一念之间夺人性命.他是影子,小心你的后颈,他热爱那块区域.


  他成为那些人的利刃.一个无依无靠的人,凭无名忠诚吃饭.



  "我至今说不清楚我是恨他们还是感激.是那些人养大了我,是那些人毁了我;是那些人让我遇见他,是那些人——"

  "这句话你说了好几回了.他们杀了他."我满不在乎地接上,成功地噎住了那个老头,"你直接说你恨他们好了,别装出感恩的样子."


  "我是说如果我一直在那个村里捞鱼,我也不会好心到养你的.不谈这个."他赌气似的狠狠吸了一口烟.这样忽悠过去了.



  我记得我向你提起过,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所以你小时候叫他怪物爷爷;随着能力的增长他愈发不服管教,屡次单独行动后被训得狗血喷头;但是没什么改观,以至于最后组织中止了他的一切任务;想要役使长大后的怪物是需要缰绳的,这才有了他的罗曼史.


  他遇见的人名叫维鲁特·克洛诺.克洛诺先生在某种意义上是他的监护人,这就是为什么克洛诺先生小他一岁,他们却依旧同级.



  "维鲁特·克洛诺.那是他的名字,你记好了.不过你是跟着我姓路普的."

  他极郑重地和我提起这个名字,三分敬畏,四分亲切,剩下的是怀念还是遗憾不得而知.



  我想他一开始应该是开心的.短暂黑暗之后得以重获光明,多么值得庆幸的事.



03


  "我曾经是个负债的.但是,我欠他们的,干了那么多事我早还完了.本少爷...我可没那个兴趣给他们卖命."

  "我想回去了..."


  我和他最后都没有返回南岛.



  他爱他的故乡,或许爱,或许不爱;或许只是个精神寄托,但足以影响他的行动.

  开学典礼那天他就翘了课.秋高气爽的季节,于他来说阳光太过珍稀,以至于忘记了逃跑,躺在国军院最大的樟树下睡了一整个下午;黄昏时翻墙跑到白港的海边,漫天的火烧云点亮他的双眼.这曾是他的世界,这是他的世界;他少有地想起小时候在海边撒网捕鱼的日子,便沿着海岸线奔跑起来.浪花亲吻他的脚尖,海风拂过脸庞,像是宣告世界如此美好.


  这场奔跑的终点是一双擦得光亮的军靴.他突兀地停下,面前人开口:

  "没想到通缉令不需要发了."


  没有流星划过,黑夜却退去了.这是太阳的主场了.



  "我吓了一大跳,猛地抬头才看清他手上拿的小型追踪器.应该在我的制服上动了手脚,他就像是驾轻就熟的狱卒."

  "但是他没有和上头告状.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这样帮我的忙.初到国军院我出勤率低得吓人,也没被德育处骚扰."

  "我问过他,他只是说,'我的职权只是监督你不做出有损组织的事.其他的,你毕不了业我都不会管你.'"


  我没能有幸见到这位克洛诺先生.我和他多年相处,勉强能猜出克洛诺先生在他领养我之前就去世了.这三十年他甚少提及,我只在行李里翻到过一张破旧的照片,上面的少年银发红眸,身材挺拔,我猜就是他.




08 Dec 2016
 
评论
 
热度(7)
© Express.-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