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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植社社刊(二)我心归处

天植社:

#维赛#


#投稿人代号:绿竹猗猗#


#主题:孤岛鲸#


 


 


你在岩城的住所是卡罗工坊边上的一间小屋子。格洛莉娅安排的,面积不大却很合你口味。坐北朝南采光良好,里外两个房间都是军人式的整洁,没有过多的机械和家具,所以空间很大,足够让你的宠物们蹦上跳下,或者让你把你的东西一股脑儿丢在地上,踮着脚从空隙里穿过再把自己摔进床里。


这是你来岩城的第十个月,和第一个月没有什么差别。


你用一次任务的时间来适应佣兵和暗杀者的身份转换。长短刺捅进异兽头顶的感觉过分熟悉,和捅进人的心脏相似。鲜血溅了满地,也是别无二致的猩红色。深夜里身体还记得要小心翼翼地拔出武器,然后你突然意识到现在并不需要悄无声息,于是动作变得大开大阖,任由惨白刀刃反射月光。


孤身一人在岩城,不再有人对你的生活挑三拣四。没有任务的日子你可以睡到日上三竿,然后起来吃碗全是肉的盖饭。不用按时打扫房间,看不过去了就用脚尖把杂物踢到一起塞进角落里,出门去格洛莉娅那儿帮她测试新改良的扫除机器人。夜里你仗着影子缠身跑到别人家的屋顶,找个舒服的角度躺下来看星星,看到迷迷糊糊睡着,最后打着喷嚏醒来回到房间里去。


佣兵之城是个自由的地方,允许人抛弃过往,什么都可以不想。姓名称号背景甚至来这的动机都变成秘密,唯一公开的恰恰是你最喜欢的。你用一双长短刺在佣兵榜上留下记录,分明已经是二十五岁还多的青年,却恍惚觉得又变回十七八岁横冲直撞什么都不怕的模样。大概是一直没变过,所以现在因为种种原因缩回骨子里的东西在这里又冒出来,才会觉得似曾相识仿若时光回溯。


你从不提你来这里的缘由,只用呆腻了这样拙劣的借口敷衍,久了也不再有人询问。可你分明还是会想起塔帕兹,想起那里的海、天空和飞鸟,想起那里的街道、房屋和烧烤,哪里是呆腻了的样子。


但也就只有这些而已。


来岩城的第三个月,你说晚上无聊,让格洛莉娅帮你做了一盏投影灯,价钱竟低得吓人。开了灯整片天花板都铺满熟悉的蓝色,有水纹有游鱼,也能换成鸟和云朵。你执意要一条鲸鱼,一边却对格洛莉娅弄出来的鲸鱼鸡蛋里挑骨头,说在塔帕兹的海上见过好多次,应该长这样那样,直把姑娘烦得让你自己动手画。最后游着的反而不像鲸鱼了,像是个长了尾巴会喷水的皮套子,圆滚滚鼓囊囊,安静投下的阴影大得像是一座岛屿。


不去看星星的夜晚,你就打开灯仰躺着发呆,看鲸鱼喷出一柱水,变成一块轻飘飘的云彩。你挺喜欢那条奇怪的鲸鱼,或许是你们有些相似。鲸鱼在被框起来的天花板上游,偶尔会溜到一边的墙面上,却不可能游出去,回到它心心念念的南方。


哪怕南方只要穿过一扇窗。


你也一样。


来岩城的第十八个月,你开始感到烦躁。


佣兵任务比暗杀频繁,你早已习惯把疲惫不堪的身体摔在床上,沾了血污的衣服丢在底下,被机器人捡走放进洗衣篮。睡到被饿醒之后起床吃饭,肉盖饭吃了一年半任谁都感到厌烦,却还是和人赌气一样往肚子里塞。空闲的夜里你第七或第七十次数同一片星星,终于受不了选择回房间盯着天花板发呆,但你在塔帕兹见过鲸鱼的次数已经远远比不上投影了。圆滚滚鼓囊囊的鲸鱼在房顶一圈一圈转着,也不知是圈住了什么,你只觉得催眠。


你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每天的时间表就是任务任务休息休息任务任务休息休息,变相的规则的空虚让你觉得回忆故国的海都变成一种机械的负担,只能想起无边的蓝色蓝色蓝色。


这时候你开始怀疑在国军院的那段日子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时间表是上课任务休息,安排比现在更加死板,可你也不觉得有多烦躁。然而你想不到理由,又或许是当作不知道理由。


最后你终于向自己妥协,去想一些被你刻意放置的东西。


不是海、天空和飞鸟,也不是街道、房屋和烧烤。你想起房间里放着的贝壳,一个抽象的爱心形状;海边村庄高大的海椰树,躺在下面午睡很舒服;半价烧烤其实很上火,一度吃到口腔溃疡;国军院教室你坐的课桌,邻桌的侧面有细碎划痕;克洛诺家的城堡上爬满藤蔓,夜里看上去有些阴森;寝室分了两间,从床头可以看见昏黄灯光流进门缝。就连闭上眼,黑暗里也满是银色蓝色红色的流光。它们杂乱地堆在脑海的角落里,却意外清晰。


现在你知道了,曾以为时间冲洗回忆是海浪抹平沙滩,可时间是浪淘沙,把过去的日子冲洗得熠熠发光,引人回望。


有时候你觉得二十六七岁的人还不到不停回忆的年纪,于是用任务把空闲时间填满,累成一滩再看着游来游去的鲸鱼发呆。在发呆时不由自主地想到过去,好像鲸鱼鼓鼓的肚子里装满了你的回忆,游着游着就散落下来,正好砸中你。开始还莫名烦躁,好像那些记忆拖着你一路坠到你本想封存的过去。后来你就觉得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只是回忆而已。


来岩城的第二十二个月,很奇怪,你觉得似乎再没什么可以回忆的东西了。好像脑袋被彻底清空过一样,拒绝想起任何往事。你用期盼和口头上的抱怨填补回忆的空缺,对人说你在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守信用的混蛋。格洛莉娅听见笑得像只狐狸,转身一头扎进工坊不知道开发起什么新产品。你也懒得去问,回房间戳戳那条鲸鱼的虚像,不知冲谁嘟囔一句你好慢啊到底会不会来。那天晚上你早早关掉了灯打算睡觉,渐渐消失的鲸鱼摆摆尾巴转了个身,头冲着塔帕兹的方向,喷出一片云彩。


沿着那个方向看出去是窗,窗外有星星。你笑了笑,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你后知后觉地想起弗尔萨瑞斯和塔帕兹大约有时差,并把自己反应慢归咎于平时接不到跨国通讯。此后夜里你看着漫天的星星,张张嘴对天空送出一句早安,满心想着这句话漂洋过海一路向南。这种事你上了二十岁就给打上幼稚的标签,现在又做或许是岩城的自由之风把过去的你又吹回来。


来岩城的第二十四个月,格洛莉娅怀疑你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导致性情大变。你开始整理房间,吃荤素搭配的简餐,不去爬屋顶也不再开投影,乖乖睡觉,拒绝用发呆打发漫漫长夜。女豪商脸上写满好奇,而你终于不再用拙劣的借口敷衍问题。


你说你是被赶出来的,原因错综复杂,国家政变或者家族内斗或者贵族丑闻反正你也不懂。那天夜里你被人叫住,那人让你去弗尔萨瑞斯呆几年。岩城不受约束你会喜欢的,他说,我保证总有一天你会回来。你就答应了,归根结底也是你永远无法拒绝他的命令。十八岁那年你任性了一次,然后看着他肩胛纵横的伤口决定再也不这么干。你说你的确很喜欢岩城,然而这和喜欢塔帕兹、喜欢国军院不一样。那里比这儿多一些东西:你的血、汗,还有泪水。数不清的感情拼成一个塔帕兹。你说那个不知道会不会来的混蛋很早以前塞来一个小鲸鱼挂件,圆滚滚鼓囊囊,大概是哪个女生送给男神的小礼物,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你。你后来把挂件弄丢了,还没赔给他就来了弗尔萨瑞斯,只好画个鲸鱼提醒自己记得。


格洛莉娅听完一脸原来如此加果然如此,你看着她的笑脸感到微妙恐慌。她说所以你过得乱七八糟邋里邋遢是在赌气,精神失常不停出任务是因为寂寞,幼稚又死蠢是为了变成你最喜欢时候的自己,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原因,赛科尔你真是完蛋了。她接着说其实投影灯里有个小机关,如果开灯时间不长,那么在关掉的时候鱼和飞鸟会统一转向南,但你应该一次都没看到吧,反正你是看着投影发呆熬夜的嘛。她又说不过就算看到,你大概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吧。她还说投影灯那么便宜是因为有人帮你付啦,房间那么合你口味也是有人跟我说啦,你猜是谁呀。


你眨着眼睛傻愣愣地戳在房间里听着姑娘滔滔不绝,难得想要反驳也被堵得哑口无言。大炼金师端着慢悠悠的口吻说话,仿佛在陈述真理,而你也确实无法、又无需反驳。


最后她指了指房间窗外,说你前阵子疯狂出任务大概也没看新闻,克洛诺家的新家主已经上任啦。


你还在理解这句话,身体却已经冲到窗前往下看。来人一头银色短发在夜里那么亮眼,不正是你闭上眼看到的银色流光。


格洛莉娅戳戳你后背,示意你赶紧下去,翘着唇角说给你准备了一个免费的惊喜。你磨磨蹭蹭往楼下走,被她一推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岩城夜晚漫天的星星你数了第七或第七十次,一度烦躁不堪到觉得自己站在悬崖面朝黑暗深谷,没有光影没有声响,跌下去连头破血流都做不到只是掉进虚空。现在你觉得星星又开始转动,像一片缓缓流动的海。头顶上的工坊窗户里射出一道光,那条被困在房间里的鲸鱼悄无声息地游出来,在天空中摆摆尾巴,向南边游去。


和你一样,奔向南方。


FIN



02 Oct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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