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留地.黑历史集散地.
 
 

在沙尘暴来临之前最后歌颂一遍

长巷犹青:



    在你眼中我看到我冰冷窒息的爱情。




    今天你就十八岁了。


    这句话早在三个小时前母亲就对你讲过,你却依旧不懂,不懂母亲话语中按耐不住的满足和失落,不懂你的十七岁和十八岁到底有什么区别。在你看来你的人生与童年是泾渭分明的两条平行线,只可隔河远观不可去采那河上荇菜,兜兜转转最后映入你眼底的还是那个抱着厚重书籍的小男孩。


    你很想告诉母亲,其实你没长大,比如你永远无法拒绝奶油蛤蜊汤——即使在你看来它过于甜腻,你只是妥协了。


    对,妥协。你向很多东西妥协,包括你并不会爱人这一点。


    你总是要挂着温和有礼的面孔从上往下看别人,却克制不住冰冷骨骼里那一身傲气。于是所有人都和你保持良好关系,却从来不过界不逾矩。对于双方来说,都是相互作用的利益关系。没人试图从你那副快要裂开长出石蒜和郁金香的皮囊中探究你那冰冷的心,反而背着你偷笑,笑你不会爱人。


    除了一个人,这个人狠狠上前揍了那群唯利是图的朱门小人,用军靴在别人脸上亲密摩擦,把尘土血液和口香糖的残渣抹在对方丑恶的嘴脸上。你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暗地里一个劲地搓着手——它们像被艾格尼萨的雪浸泡过,带着高原的风与雪。你要赶在挚友解决完这一切之前恢复温暖,你并不希望他担心。


    可是避免不了的,锋芒在十七岁也是有的。所以你有时看不清他眼睛里那片海,雾茫茫的一片灰色苍穹,却自以为看清楚月光和白鸟和水中波纹。有时又觉得他太薄了太轻了,可是你不知道该怎么办。今早,他躲在哪个步行匆匆的仆人影子里过来找你,带着年长一岁的骄傲祝你生日快乐。“抱歉啊男神,我今晚就不去参加你的生日宴会了。”你听闻一顿,连手上的拆了一半的礼物都不管了,“为什么?”你总觉得他有事瞒着你,前两天他还说要泡宴会上的华服丽人,要跟你跳一支舞庆祝你脱胎换骨长大成人。不安在心上疯长,你看着他,看他眼中那一块沁白月光的蓝色玉石,看他眼中刀削的寒冷弧光,在十八岁的第一天你终于明白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没有谁能真正了解谁。


    怎样你才能学会爱人?当你开始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无一例外,海水就从塔帕兹海的沙滩边一路北上蔓至你脚下。不过现在所有人都在忙着你的宴会准备,没人会看到海洋动物和微生物爬上你房间里的柜子,海风把你的书吹得沙沙作响,海水淹没过你炙热的眼瞳,你终于可以在孤独中沉沦,在死亡中思考你温柔却枯萎的爱。


    生命是伟大的,就连我看到的也不过是你的出生和死亡,看到你半个世纪或一个世纪后化为一缕青烟一副白骨,除此之外我看不到你爱过谁被谁爱过。即使我此刻写下这封荒诞不可言的信,拜托我眷恋的候鸟穿过茫茫宇宙来到你窗下,再用比你早的一纸死亡和女巫交换,看到的也不过是一片虚妄。因为未来缠绕着你,你掌控着未来。


    睁开你的眼睛,擦亮你的眼睛。


    五个小时之后你将在宴会上亲吻她的手背,你记得母亲介绍过她却不记得她美丽的名字,你记得每一个舞步却不记得她小鹿一般湿润的眼神。一曲终了你就松开手,用亲密又不失礼节的言行掩盖你离开的事实。你走到阳台上在夜色里看这灯火通明的城市,看这纸醉金迷的生活。你向南望去看地平线的那一段,想着最终还是从挚友嘴里撬下的答案:他要出任务。可是你,被母亲以准备成人的名义接回家的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人通知你,连老师都只说生日快乐,成人快乐。你感到满嘴的苦涩,然而除了一碗奶油蛤蜊汤之外你再也没有进食过什么,你感受不到快乐但也没有眼泪。


    当零点的钟声响起,盛大的烟花撕裂黑夜,你的眼睛里应而盛满玉屑银霞。你看着那一条被照亮的地平线突然想起挚友的眼眸,想起跳舞的小姐葱白的脸庞,你想起很多东西。你的心被打捞上来的月光填满,它是红的,溢出来淹没世界。那时候你就会明白我此刻写下的所有荒唐语言里绝不动摇的内核了,包括你会爱人这一点。

13 May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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